第三百七十五章 塵寰寂滅，忘塵重生

　　蘇離聞言，心中反而又多了壹些疑惑。
　　那個能在彼岸橋的石碑前跪下五千年的人，是蘇忘塵嗎？
　　蘇忘塵會這麽做？
　　蘇離倒並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，而是他和蘇忘塵接觸了這麽久，甚至曾經在檔案復印的時候也復印過蘇忘塵，自然知道蘇忘塵到底是壹個什麽樣的人。
　　具體說，這個人是非常非常驕傲的。
　　無論是他處於什麽地位，和任何人做任何交易，或者是歷經任何因果，有壹件事他是不會去做的。
　　那件事就是，下跪。
　　這壹點，不僅僅是他蘇離如此，實際上蘇忘塵同樣如此。
　　生而為人，寧死不跪。
　　在這方面，蘇忘塵幾乎算是真正的先行者，真正的將這壹點發揮到了極致。
　　如今，他蘇離作畫壹幅並沒有問題，但是畫中的蘇忘塵在彼岸橋上跪伏五千年？？？
　　蘇離看向了女媧，他眼中並沒有掩飾那份疑惑之色。
　　這件事如果他不疑惑才不正常。
　　這時候，女媧則只是輕輕嘆息了壹聲，道：“妳所見到的蘇忘塵，實際上的情況，和諸葛青塵是有些相似的。
　　記得妳最初接觸到諸葛青塵的時候，諸葛青塵的表現嗎？
　　他是擁有兩種性格的，壹種是那種非常跳脫、壹心求死的性格。
　　而另外壹種，則是壹種非常魔化的性格。
　　只是，這幅畫之中的蘇忘塵，實際上還沒有達到那壹步。
　　就像是人生的十足路口，踏上了那個十字路口，就會面臨壹份選擇。
　　而如今，若是將這壹場經歷烙印到山河社稷圖之中，並以壹種‘重生’的方式讓他復蘇，妳覺得會是壹種什麽結果呢？”
　　蘇離聞言，心中不由壹片凜然：“重生？？？女媧娘娘您所謂的重生，這這這……這到底是什麽意思？”
　　蘇離吃驚了。
　　這簡直是石破天驚的說法。
　　要是這種能力都能擁有，那意味著，他和蘇忘塵的系統有極大的暴露的風險。
　　隱約之間，蘇離再次生出壹種無法形容的心悸感——原本壹切是已經發生到了未來的，可若是真的有‘重生’的話，那麽也就代表了回到過去？
　　或者幹脆就是重新開始？
　　重生是什麽？
　　或許在這個世界的修行者眼中，就是在壁畫世界裏歷經了壹場未來的因果，比如說在壁畫世界的未來裏生活了二十年，結果壁畫世界終結之後，其死在了壁畫世界或者是幹脆就沒有死，而忽然之間獲得了‘奇遇’回到了沒有進入壁畫世界之前。
　　如果將兩個世界對比來看，就和回到了二十年前有什麽區別？
　　要知道，壁畫世界裏的未來完全是復制現實世界進行發展的，所以和現實世界的因果幾乎完全是相同的。
　　在大的軌跡上，幾乎不會有什麽變動。
　　所以‘重生’的優勢有多大？
　　這幾乎相當於是壹個能持續二十年的檔案世界了！
　　女媧的重生是什麽意思？
　　蘇離前世作為壹個生活在華夏的青年，對於這兩個字，可謂是了解得極其深的。
　　蘇離有壹剎那的呆滯，他看著女媧的時候，有壹些失神。
　　不對勁。
　　這壹次，他連塵寰之心的能力都暫時喪失了，所以他的智力實際上並不是太強，充其量在七顆到八顆潛龍丹的層次。
　　可在這樣的智力層次，他卻再次察覺到了不對勁！
　　之前那壹次心悸，被他留了壹手解決掉了之後，如今再次生出了心悸感，這就已經有些不對了。
　　但——人皇和女媧真的有問題嗎？
　　如果真的有問題的話，那……
　　蘇離簡直覺得頭皮發麻，這種念頭甚至都不敢生出來，因為這壹切太可怕了。
　　這時候，蘇離甚至有壹剎那的絕望——現在我該依靠誰？誰是朋友誰是敵人？
　　蘇離發呆的時候，女媧則輕輕點了點頭，柔聲道：“所謂的重生，實際上就是壹種新生。妳可以這樣看，我們在解決紫薇宇宙的天道不完整的情況下，自然是要進行壹些修復的。
　　這壹點，開始其實我並沒有準備出手。
　　但是上壹次，青帝宮出現的時候，妳不是讓我出手修補天道嗎？
　　還記得嗎？
　　上壹次，在那壹份虛假的鎮魂秘境之中，那壹次我和人皇應該是第壹次與妳相見——雖然那壹次我們只是投影，但是修補蒼天天道，卻是真正的出手了。”
　　蘇離聞言，不由有些心顫。
　　在這瞬息之間，他便不由想到了之前青帝宮第壹次出現的時候，人皇撫琴女媧作畫的那壹幕。
　　那壹次，女媧的確是出手修復蒼天了，甚至，人皇還幫魅兒解除了很大的壹份隱患。
　　也就是說，這種修復，從那時候就已經開始了嗎？
　　如果真的是，那麽眼下這壹切的時空錯亂，就徹底的理清了。
　　只是……
　　只是真的是這樣嗎？
　　這個理由太合理了，幾乎瞬間就解決了蘇離心中的所有疑問。
　　也正是那壹次修補天道，所以蘇忘塵在那之後就出現了。
　　所以這壹次，是要從那壹次的某個時間點裏進行壹部分的覆蓋嗎？
　　若是這樣，又會出現什麽問題？
　　太完美的覆蓋、太合理的理由，反而讓蘇離心中惴惴不安。
　　這種不安，源自於什麽？
　　不是源自於血脈，也不是源自於心神和靈魂，而是源自於系統。
　　抑或者說，這壹種不踏實的感覺，自系統面板上的淺藍小精靈心靈深處逸散而出，和蘇離保持著心有靈犀，以至於蘇離才同樣有不安。
　　但，此時騎虎難下。
　　假設真的有問題，壹旦拒絕，立刻就要暴露。
　　可若是答應，那只怕是不會有什麽好結果。
　　當然，這是最壞的可能，最壞的打算。
　　可根據蘇離的判斷——當壹件事有可能出現最壞的可能的時候，不用多想，這種最壞的可能幾乎必定會出現。
　　這壹點，在前世蘇離就早有認知——這就是著名的墨菲定律。
　　“原來如此……”
　　蘇離心情有所變化，但是他沒有太隱瞞。
　　而是將情緒的變化自然的呈現了出來，這時候，他身上也沒有套上玉清分身，而是早就進行了收斂。
　　為什麽？
　　因為三清分身這方面，人皇和女媧都知道。
　　若是他當著人皇和女媧的面給自己套上了壹層玉清分身，那還說什麽？擺明了有防備之心啊！
　　“我這是什麽情況？怎麽這麽慘烈？寸步難行？龍潭虎穴？還是說洪荒皇族也想查明系統的來歷？洪荒皇族和這個世界壹起來對付我的系統？”
　　“還是說——真的只是我想多了？”
　　“我現在是怎麽回事？”
　　“蘇忘塵——蘇忘塵臨死之前到底發現了什麽？”
　　蘇離的腦子裏壹片混亂，但是念頭卻沒有生出，而且他也沒有開啟系統面板。
　　只是這些紛雜的念頭模糊閃爍之後，就很快被蘇離強行的抹除了。
　　因為這些念頭此時也不能隨意生出。
　　他沒有諦聽能力了，保不準人皇和女媧有啊。
　　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和人皇、女媧走到對立面，但是源自於心底的不安，卻讓他有了壹絲警惕之意，而且還偏偏壹絲細微的警惕都不能表現出來。
　　“那這幅畫我先……先畫個大體的草圖，然後女媧娘娘和人皇妳們看看哪裏有不對的，再壹壹提出，弟子便仔細修改壹番，爭取不出紕漏。”
　　蘇離遲疑了片刻，表現出恍然明悟、唏噓感慨的樣子，隨即發自內心的說道。
　　他的言語依然無比恭敬，當然，臉上卻帶了壹絲淡淡的疑惑、震撼和茫然之色。
　　這些情緒的變化，是符合他此時的心態的。
　　因為在這種情況下，微表情等壹切都應該極為契合他如今的狀態和考慮，同時也要盡可能的保持自身的正常。
　　這已經不僅僅只是智鬥了，而是要穩住最後的壹份底蘊。
　　系統的秘密蘇離知道，那壹定是不能暴露的，其余的問題，相對而言已經都不是什麽重要的問題了。
　　“嗯，彼岸橋妳的記憶禁區裏有，鎮魂碑彼岸橋的橋頭也有，在彼岸橋的盡頭，妳可以畫個別人物進行點綴，也可以不用畫，這壹切在妳。”
　　女媧又開口說道。
　　蘇離再次表現出了疑惑之色。
　　這壹次，他將疑惑的目光看向了人皇伏羲。
　　人皇輕輕點了點頭，道：“畫吧，畫壹個類似於斷橋相會的場景也是可以的。橋上並不是情侶，也可以是妳想完成的某個心願。”
　　人皇說著，又看了蘇離壹眼，道：“妳有什麽遺憾，其實可以通過這壹次進行彌補壹下的。”
　　蘇離聽到人皇的說法，第壹時間想到的就是斷橋相會的許仙和白素貞。
　　但是很明顯，這和蘇忘塵是沒有關系的。
　　而彼岸橋的橋頭，和蘇忘塵有關的人確實有壹個，那是誰？
　　那是風遙的母親風嬋。
　　那個詢問他‘雲想衣裳花想容’的女人，那個壹心想要拯救她的兒子風遙的女人。
　　這個女人，其品行在蘇離看來，褒貶不壹，但卻絕對是壹位很偉大的母親。
　　對於淺藍星而言，她或許是個類似於‘漢奸’、‘賣國求榮’的存在，但是她所做的壹切，又全部都是為了風遙的崛起。
　　站在母親的立場，她並沒有錯。
　　甚至站在烈陽星那邊的立場，風嬋是個偉大的‘特工’，壹位非常值得尊重的‘國際友人’。
　　不過這些，蘇離此時已經不會去多想。
　　聯想到之前風遙的‘風采薇’的人皮因果，蘇離試探著詢問道：“人皇師尊，女媧娘娘，弟子能添加兩人在彼岸橋上嗎？”
　　人皇道：“風嬋和風遙嗎？”
　　女媧道：“兩人也是可以的，不過這樣壹來，妳牽扯的因果會更深壹些，有可能妳自身的底蘊會被削弱更多壹些，妳願意嗎？”
　　蘇離道：“我只是損失壹些底蘊，但是風遙曾經卻有兩次救了我的命，無論如何，幫幫他也是應該的。”
　　女媧道：“妳能如此想，委實不錯，行吧，這其中若是有什麽異常，我會幫妳處理好的，妳可以放心的作畫。”
　　人皇道：“小家夥，這次的機會不容易，要好好作畫，好好把握。”
　　人皇和女媧的話，讓蘇荷眼中顯出了明顯的羨慕的神色，同時她美麗的雙眸中，也呈現出了對於蘇離的欽佩和敬佩之色。
　　而諸葛九鳳這時候，也露出了壹絲釋然之色，顯然是徹底的松懈了下來。
　　很明顯，她之前的的確確是害怕蘇離無比頭鐵的和人皇女媧起了什麽沖突，若是那樣，就實在是太糟糕了。
　　這樣的結果，她完全不敢去想，也無論如何是無法擔待得起的。
　　蘇離則在此時略微松了口氣——無路可退了，所以只能暫時順從，然後，嘗試著將蘇忘塵畫出來吧。
　　更遑論，人皇和女媧，的確是值得整個華夏的全人類尊重和敬畏。
　　畢竟，這是真正的人族的先祖，是真正偉大的神靈。
　　蘇離拿出了造化筆，而而主場，女媧則凝聚出了壹張金黃的絹帛般的古書。
　　那古書上隱約透出壹股非常玄妙、神奇的道韻氣息。
　　“這是天書？”
　　蘇離有些驚訝的道。
　　這種絹帛，實在是太過於強大和神秘了。
　　其中，甚至隱約傳出壹股股莽荒的浩瀚氣息。
　　蘇離本能的判斷出，這東西是‘封神榜’，但是他不敢真正的說出來。
　　為什麽本能的判斷出這東西是‘封神榜’呢？
　　因為這種本能來自於系統。
　　系統認出了這東西。
　　所以，這壹次女媧是讓他拿造化筆在封神榜上作畫？
　　女媧這時候搖了搖頭，道：“這不是天書，而是命書。”
　　蘇離好奇道：“命書？是指……生死簿還是造化玉碟？”
　　女媧道：“這東西，類似於生死簿吧，但是比生死簿的品質要更高壹些。好了，妳不用太擔心，只需要用心的作畫就可以了，畫錯了也沒有關系，不太好的地方，直接可以進行‘撤回’就行了。
　　《時光溯源之道》在這命書上是非常好用的，幾乎不會造成任何影響。”
　　蘇離聞言，知道他已經沒有退路了。
　　這時候，他自然更不敢隨便打開系統面板甚至是去刷新天機商城了。
　　這實在是太危險了。
　　這種危險同樣來自於本能，所以他沒有這麽去做。
　　蘇離從記憶禁區之中拿出了造化筆——是的，這時候蘇離甚至連系統空間都沒有使用。
　　和系統相關的壹切，蘇離此時都沒有使用。
　　拿出造化筆之後，女媧凝聚了壹些神秘的鮮紅色的墨水，並將那壹份金黃的古老絹帛拉伸開來，呈現在了蘇離的面前。
　　這古老的金黃絹帛，寬大概有八十厘米，而長度差不多有兩米四左右。
　　厚度方面，只有壹尺厚。
　　但是，其絹帛的質量，已經完全超過了蘇離以往任何壹次作畫的冥紙的質量。
　　這種差距，如皓月與螢火的差別——蘇離以往作畫用的紙張就是那螢火。
　　蘇離拿出造化筆，默默的蘸上那鮮紅色的墨水，然後開始作畫。
　　無論是彼岸橋還是橋頭的鎮魂碑，蘇離實際上都非常的熟悉。
　　因為在先前他在‘三年後’見到諸葛青塵所歷經的那壹幕，如歷歷在目壹般，非常非常的清晰。
　　所以，他作畫，幾乎算得上是胸有成竹。
　　不過，這壹次是要在彼岸橋上畫出風嬋和風遙相見的畫面。
　　這個畫面，到底怎麽畫，難度不大。
　　難度大的地方在於，風遙是什麽表情，什麽心情和狀態，是壹種什麽實力層次，是活在什麽時候的風遙，有沒有歷經未來的那壹份對他蘇離付出的因果！
　　這些是非常重要的。
　　另外壹方面就是，風嬋是和風遙有間隙的，兩人雖是母子，但是關系很僵——具體說來，風遙是不喜歡風嬋的。
　　而風嬋卻在風遙面前很卑微，但卻完全不被風遙待見，甚至被風遙當成了恥辱。
　　所以兩人相見，怎麽安排？
　　蘇離提筆，沒有立刻揮灑，自由發揮，而是陷入了沈思之中。
　　他閉上了眼，在這壹刻，他不再去考慮人皇和女媧，整個人保持著絕對的空靈狀態。
　　這種狀態下，蘇離嘗試著想讓自己踏入那種‘絕聖棄智’的狀態，看看有什麽解決之法沒。
　　沒有了‘塵寰之心’加持，蘇離也不敢隨意的冥想《皇極經世書》，因為這東西很可能和人皇女媧有關。
　　是以，蘇離在徹底放空身心的情況下，回憶最後壹次處於絕對的‘絕聖棄智’的狀態下的那種感觸。
　　漸漸地，他開始冥想自己和過去的‘絕聖棄智’狀態下的自己完成了某種融合。
　　那種狀態下，他覺得他的身體、靈魂仿佛得到了升華，很快就處於壹種近乎於‘透明’、‘不存在’的狀態。
　　“嗡——”
　　好壹會兒之後，蘇離終於契合到了那種神奇的‘奇點’。
　　在這壹刻，他似乎完成了‘絕聖棄智’狀態的蛻變，並終於達到了這樣壹種狀態。
　　“主人，畫吧，記得曾經幽冥船上的那泣血下跪的壹幕嗎？加上去吧。”
　　冥冥中，蘇離聆聽到了來自於系統淺藍小精靈的聲音，只不過這聲音非常微弱也非常細小，如果不是‘絕聖棄智’狀態，恐怕蘇離絕對無法聆聽到這樣的聲音。
　　蘇離剛想詢問，淺藍小精靈的聲音更小也更微弱了：“不要問，遵循本能就不會出錯。”
　　系統沒有更進壹步的提示。
　　但是蘇離知道，事情有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