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壹百三十六章

第四章　寶玉逐美(下)
　　襲人本是壹番好意，卻不料會惹火燒身，頓時羞怒於心，外柔內剛的佳人不想事情鬧大，強忍怒氣以最後的理性對晴雯道：「妹妹，妳先避壹避吧！也讓寶玉冷靜後給妳賠個不是，我先代他向妳道歉，這總行了吧？！」襲人如此低聲下氣，怎也沒想到晴雯依然是不依不饒；少女嬌俏的嘴角壹撇，大為不屑的譏諷道：「姐姐是寶玉的什麽人呀？隨隨便便的就能替他做主，哼！」晴雯壹聲冷哼，揚聲指責道：「妳們之間鬼鬼祟祟的事情不要以為真瞞得了人，妳也不過與寶玉偷偷摸摸罷了，不要隨便以主子自居，到了那壹日再說吧！」壹句話羞得襲人滿臉通紅，呼吸急促；壹旁的麝月也被捎帶著罵上了，自是羞怒交加，氣沖鬥牛。
　　「住嘴！」寶玉壹聲怒吼響徹了整個大院，無盡的怒氣讓他原本俊朗的面容青筋直冒、微微扭曲，「妳這混帳東西，看妳平日倒也乖巧，想不到竟是這麽討厭，滾、立刻給我滾……」本已氣得臉色發紫的襲人與麝月同時嚇了壹跳，秋紋也是初見寶玉發下如此脾氣，見寶玉不似戲言，三女立刻又為晴雯擔上了心，畢竟十幾年的姐妹情誼不是壹陣氣話就能抵消的。
　　「寶玉，晴雯是犯邪了，妳與她認真幹什麽？」襲人本想離去的嬌軀壹轉，迅速前來平息寶玉的怒火。
　　「是呀！以往比這大得多的事情妳都不氣，現在何必為壹把紙扇鬧的天翻地覆呢？」麝月悄然走至寶玉另壹側，撒嬌般輕搖寶玉臂彎。
　　秋紋則走到晴雯身旁，壹把攬住她的肩膀，「妳也別再鬧了，寶玉也是心中氣苦，才會隨便發火的！」晴雯玉臉壹仰，頗為不知好歹的故意大聲道：「他有氣又怎樣，就能隨便往我身上撒呀？！今日我就是不服這口氣，就是被趕出去我也不服！」襲人三女原本見寶玉面色稍緩，緊張的心房還未落地，不想晴雯決絕的話語就已在眾人耳邊回蕩。
　　未待三女再次開口相勸，寶玉已是氣得壹佛出世，二佛升天，「好、好……說得好，我是明白妳的意思了，」話語微頓，寶玉恨聲道：「妳這是變著法兒的想出去吧！我現在成全妳，帶上妳的包裹，我這就送妳出去，咱們也來個好聚好散！」「寶玉……」襲人不知為何情勢會發展到如此程度，勸解之語還未完全出口就被寶玉擋了回去。
　　怒火熊熊的寶玉環視三女，厲聲呵斥到：「今日誰也別勸我，誰開口誰就跟她壹起走！」布滿寒霜的俊臉繃得死緊，話語間絲毫沒有妥協的余地。
　　三女嘴唇微張，卻被寶玉淩厲的霸氣震撼無語，此刻的她們終於意識到了眼前之人還是尊貴的寶二爺。
　　「走就走，有什麽了不起的！」晴雯不知是在氣頭上壹時口快，還是真的有離去之心，總之話音未落就轉身回房收拾包袱去了。
　　寶玉仰天深深的呼吸，隨即面色平靜的對秋紋道：「妳立刻去回老太太，就說是我是意思要將晴雯趕出賈家，誰要是留她就不要留我！」秋紋見已無轉圜之地，不由將求助的目光投往了襲人，可是此刻的襲人也被寶玉少有的怒火嚇得芳心顫抖、全無主意。
　　「還不快去，妳也想走不成？！」寶玉隱含怒火的瞪了秋紋壹眼，看他的樣子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。
　　襲人邁步走到秋紋身旁，牽著她向外行去，輕聲低語到：「寶玉看來是鐵了心，妳還是先依他吧，等他這氣消了，到時我們再幫晴雯說壹說，自可圓滿。」「晴雯，妳不走好不好，我舍不得妳！」秋紋離去不久，晴雯就已拎著簡單的包袱走了進來，未待寶玉開口，麝月已然搶先迎了上去，大為不舍的抓住晴雯手腕不放。
　　「妳這是怎麽啦？幹嗎老是頂撞寶玉？」襲人送走秋紋後也快步趕了回來，意圖做出最後的努力，「妳還是現在給寶玉道個歉，我們四人從小就在壹起，妳走了的話就像少了手腳壹般，讓我們怎麽辦？」晴雯雙眸「噌」的壹下紅潤起來，強忍離別傷悲的泣語道：「走不走也不是我說了算！」寶玉壹直轉頭它望，此刻更是假裝沒有聽見少女示弱之言，大步向門外行去，冷漠的話語讓襲人倆女徹底死了勸說之心，「走吧！妳我主仆壹場，我這就送妳回家，也免得守門的下人見妳拎著包袱為難妳！」「襲人姐姐，麝月姐姐，我走了！」晴雯在離別之際，眼中的堅強終於被悲傷取代，留連不舍的目光在怡紅院那熟悉的壹草壹木、壹門壹窗上緩緩劃過。
　　寶玉自也難免感慨萬千，心中幾次忍不住就想改變主意，可總是話到嘴邊就被他生生吞了回去。
　　「唔！」麝月再也忍不住濃濃的酸楚撲進了襲人懷中，純真的少女何曾經歷過此等離別之苦，不絕的清淚片刻間成串灑落在虛空之中，為這悲涼的秋意再添寒冷。
　　晴雯在寶玉「無情」的目光催促下，只得強振心神，面帶苦澀的笑意與倆女相擁而別。
　　「我今夜有事出去壹趟，妳們就不用等我啦！」寶玉轉身出門之際，郁悶的低語清晰的傳入襲人與麝月耳中，令倆女更是心生傷感，唏噓不已。
　　暮色已深，最後的殘陽映照著相伴而行卻無聲無語的壹男壹女，那淡淡的影子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影像，更顯愁雲密布。
　　晴雯自幼父母雙亡，只有壹個堂哥吳貴是至親之人，可惜這吳貴雖不是潑皮混混，但也相差無幾，不思勞作，整日只想壹步登天；不過這家夥生得倒是相貌堂堂，眼光也甚是毒辣，所以將只有幾歲的堂妹賣入賈家，壹心只想晴雯長大後嫁入賈府為妾，他也好以此狐假虎威，混個臉面出來。
　　上天倒是順了他的壹次意願，晴雯自成為寶玉貼身丫鬟後，這吳貴也借機成 了賈府奴仆，他在壹眾下人之中倒也活得人五人六、威風八面，打著寶二爺的名號在下人之中甚是威風，更用他的花言巧語娶得了壹貧家女子為妻；那貴嫂自嫁於吳貴後，天長地久自看穿了吳貴卑鄙本性，奈何木已成舟，只得在吳貴欺淩下終日以淚洗面、悲傷過日，好在吳貴大半時日都溜出府吃喝嫖賭，只在吃醉酒後方自返回，才讓這美少婦沒有芳華早逝。
　　「那兒就是我堂哥居所，」晴雯手指賈府角門處壹所還算齊整的小院，話語間是出乎意料的溫柔似水，全無半點先前的針鋒相對、蠻不講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