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6章 半路 下

　　魏合站在原地，不再動彈，飛出這麽遠，就算他及時趕過去也來不及了。
　　街面上不缺餓瘋了的貧民，散開的肉決計是不會再有了。
　　而且就算還在，蕭然也不會輕易放他離開。
　　“怎麽了？心疼了？”蕭然笑了笑，甩掉手上的肉末。
　　“妳不是壹擲千金嘛？不是有錢嗎？拿些來路不明的錢去幫程少久，賺了好名聲。妳很得意？”
　　他壹步步走近。
　　“妳該慶幸妳現在還在町內，周圍有人看著，否則換成城外，我三招就能廢了妳！”蕭然逼近距離，面目冰冷道。
　　魏合壹言不發，抹了把左臉，放到眼前壹看，手指上有了壹道血痕。
　　好久沒受傷了啊……
　　魏合心頭有些感慨。他甚至有些發怔，記得上次受傷，還是很久很久以前了……
　　瞇起眼，魏合身上隱隱變得和之前有些不同了。
　　這蕭然實力確實很強，天賦過人，悟性也強。
　　正面對敵，他不是對手。
　　但若是城外……算了，不城外了，他決定現在就弄死他。
　　剛剛交手，他已經判斷出蕭然的路數，正面交手很強。
　　但勝負好分，生死難斷。
　　像蕭然這種程度的家夥，他又不是沒殺過，而且還殺了不止壹個了。
　　武功只是生死的手段之壹，不是全部。今天他就教教這小子這個至理。
　　魏合眼中陰冷壹閃而過，正要動手。
　　“等等！蕭然，妳想對魏合做什麽！？”
　　忽然壹個人影橫地裏沖出來，擋在兩人之間，張開手攔住蕭然。
　　居然是姜蘇。
　　姜蘇的出現，壹下打斷了蕭然還準備繼續的勝利宣言。
　　他呸了壹口唾沫在地，沖著姜蘇冷笑兩聲。
　　“怎麽？被搞過壹次就上心他了？這麽關心？”
　　“同門相殘是鄭師嚴令禁止，蕭然，妳該知道規矩！”姜蘇眼中怒意壹閃，強壓下心頭怒火道。
　　“還有，妳嘴巴放幹凈點！我和魏合什麽都沒有！”
　　她其實知道自己怎麽解釋都解釋不清，這事只有日後找人驗身後，才能證明自己清白。
　　但現在，既然知道是魏合幫了自己，她也絕對不會讓其就這麽被蕭然廢掉。
　　她從蕭然眼裏看出了這家夥的決心。
　　他是真心想要廢了魏合！
　　壹時間，三人都沈默了。
　　蕭然無聲的盯著魏合，又盯著姜蘇，不斷來回看，臉上露出冷笑。
　　“好了。”蕭然笑了笑，“今天只是個小小的教訓，等以後……”
　　他沒再多說，只是看了眼壹旁的姜蘇，冷笑壹聲，轉身就走。
　　魏合沈默片刻，目送著蕭然漸漸離開，消失在街面盡頭。
　　良久，他嘆息壹聲。
　　要不是姜蘇在場，他現在恐怕已經開始摸屍了。
　　他藏著的那壹套用出來，以蕭然剛剛那種毫無防備的菜鳥站姿，鐵定壹招就倒。
　　可惜，被姜蘇打斷了。
　　現在……
　　魏合看著地上炸裂的竹編袋子，還有已經消失不見的碎肉。
　　周圍街面可不是沒人，像肉這樣的好東西，現在連肉末都沒了。
　　壹個衣衫簡陋的瘦弱少年，正偷偷摸摸的揣著撿起來的最後壹點肉渣，小跑進胡同，轉眼便不見。
　　也不嫌棄肉渣掉在地上的臟。
　　魏合沒有追，這城裏還有瘟疫病，就算追到了，他拿回來也不敢再吃。
　　他看了姜蘇壹眼，想揍她，可對方又是壹片好意……
　　“妳的肉，我賠妳！我這個月的份額還沒動過！”姜蘇忽然道。
　　她壹眼便看出了魏合的情況。
　　“妳等著！”
　　她轉身就跑，直奔內城。
　　她既然說等著，魏合也就等著了，他倒要看看這女人打算做什麽。
　　沒過壹會兒，姜蘇帶著兩個大袋子氣喘籲籲跑過來，她似乎是怕魏合跑了，所以全速跑去又跑回來。
　　“給！我和醉花樓的老板女兒是閨蜜，給妳多買了壹份！”
　　姜蘇壹把將兩個袋子遞給魏合。硬塞進他手裏。
　　“不管如何，妳自己多加小心，蕭然不會善罷甘休，不過我也不會放過他！”姜蘇壹想到蕭然之前的表現，此時心頭由愛轉恨，眼中閃過絲絲恨意。
　　“還有妳救我壹次，我會還妳！”
　　說完這句，她不等魏合回話，轉身就走。
　　世態炎涼，人情冷暖，她忽然有些明白，為什麽當初程少久願意主動和魏合結交了。
　　如蕭然那般人，只會落井下石，就算結交再多，又有何用，就算他實力潛力地位再好，還反而會對自己產生威脅。
　　而只有如魏合這般真誠心善之人，才能放心將後背交給他，發達時不擔心他溜須拍馬，危機時不擔心他趁火打劫。
　　如此才能算是友。
　　姜蘇心中豁然醒悟，她跑出壹段，忽然回頭，看著魏合轉身離開的背影。
　　此時的感覺卻又完全是另壹番心情了。
　　魏合提著兩大包花枝鹿肉。
　　此時只有壹個心情。
　　“什麽鬼的限量供應！狗屁！”
　　他剛剛打開袋子看過了，裏面兩大包鹿肉，每壹包都比他之前買的多和新鮮。
　　這兩包甚至都快有三份的份量了。
　　“這年頭，看來不管是哪壹行都要看關系……”
　　魏合沒想到姜蘇這麽大方，原本他打算回頭連她壹起搶，因為剛剛姜蘇突然冒出來阻攔，讓他錯失了弄死蕭然的好機會。
　　不過現在嘛……放她壹馬好了。就搞蕭然。
　　魏合如今殺人越多，眼界也越多。
　　只是簡單交手，就能看出壹人防備心如何。
　　在野外交手，就算是二次氣血高手，交手同時若是對很多東西沒有防備。
　　也會壹擊倒地。
　　二次氣血厲害的地方是身體素質比壹般人強很多，反應快很多，但還沒法硬抗毒水毒粉毒鏢。
　　只要還沒免疫這些東西，不加防備那就是死。
　　妳二次氣血反應快，他魏合壹樣也是二次氣血，出手壹樣快。
　　如果是普通人用陰招暗算，可能沒辦法，但同級別下……
　　魏合心中想了想，還是先回去吃肉要緊，蕭然之事算是記下了，回頭突破了第壹個就去弄他。
　　帶著兩大袋子花枝鹿肉，他壹路毫不停留，回到魏家小院。
　　院子大門上掛了兩個對聯。
　　‘萬福啟春華，駿馬舞東風。’
　　對聯字跡工整有力，就是角落處有些破損殘缺，整個對聯通體紅色，用的是紅紙，有些顯舊了。
　　不知道是魏瑩從什麽地方找到的。
　　魏合提著肉，上前敲了敲門。
　　“誰？”
　　“是我，姐。”
　　木門門閂被擡起，大門打開。
　　魏合走進去，看到魏瑩正在洗衣服。兩個水桶裏，壹個是他的，壹個是魏瑩自己的。
　　“姐，我有點事，妳這幾天都別管我，吃的幫我放門口就好。這幾天我都會在家裏。”
　　魏合提了壹句。
　　“好的。知道了。”魏瑩連忙點頭。
　　“對了姐，妳門口的那副對聯哪來的？”
　　“哦，那是我今天去市場的時候，碰到的壹個教書先生寫的。就是以前講經堂的先生。那時候妳還經常去偷偷聽課，記得麽？”魏瑩微笑道。
　　“額……”魏合自然記得，“是哪位先生？”
　　“袁周池先生，他家中遭了賊人，積攢的積蓄都給拿光了。現在沒辦法，出來就給人寫寫對聯書信，算是攢點吃食。”魏瑩說起來也是有些感慨。
　　袁周池……
　　魏合記得他還聽過這位老頭講課，這人講課有趣，不循規蹈矩，學問很深。
　　沒想到……
　　“他每天都去集市麽？”他問。
　　“是的呢，我問過了，天天都在。”魏瑩點頭，“對了小河，今天妳掛靠的壹個小幫來人了，說以後不用掛靠了，全幫解散了……”
　　“知道了。”魏合點頭，提著兩袋子肉，去了廚房。
　　他打算用最簡單的方法，清蒸，保證營養盡可能的少流失。
　　清洗，抹鹽，切片。
　　壹盤盤肉，不斷被切厚塊，清蒸，然後弄熟後取出冷卻。又繼續下壹盤。
　　中途魏合便開始蘸醬油開吃，壹邊吃，壹邊喝水。
　　大量蛋白質和脂肪的攝入，需要大量的水分參與消化。所以吃肉越多越需要喝水。
　　魏合吃了壹陣後，感覺腹中鼓脹，也不離開，繼續手上動作，將所有肉都壹壹蒸好，拿出來冷卻。
　　這天氣炎熱，不迅速處理新鮮肉，很快就會變質。
　　他家裏可不像大戶有深井，可以放井水裏冷藏。而且現在就算是大戶，深井裏還有沒有水，也是個未知數了。
　　“要我幫忙麽？”魏瑩洗了洗手，走進廚房問。
　　“好吧。麻煩姐了。”魏合點頭，將活計交給二姐處理，他走到壹旁，開始啃蘿蔔幹。
　　光吃肉，不吃蔬菜，鐵定消化不良。
　　“今天我去打水的時候，聽到壹邊打水的人在說，飛業河下遊又有浮屍出現了，還不止壹具……”魏瑩便蒸肉，邊小聲說道。
　　在家裏她也沒什麽人說話，所以壹般都是魏合回來後，和他聊聊天。
　　“也不知道是什麽人這麽缺德，屍體都往河裏丟，那水可是我們大家夥平時取用的水……想到這個，我現在都不敢喝水……總感覺好惡心。”
　　魏瑩生在這樣的亂世，也不是沒見過屍體，可見過和喝泡屍體的水，那是兩碼事。
　　“……”魏合想到被他丟進河裏的那幾個香取教教徒，壹時無言以對。
　　“世道如此……”他想了想，還是回了句。
　　“嗯，對了，之前給妳加長的衣服好了。妳最近長身體長得好快，鞋子也需要重新做。還有襪子，褲子什麽的……”魏瑩壹邊蒸肉，壹邊說著壹些家長裏短。
　　魏合就在壹旁，坐在門邊的小木凳上，壹邊揉肚子，加快胃部消化，壹邊拿著幹蘿蔔啃。
　　門外的光線打在兩人中間的地上，映照得廚房裏亮堂堂。
　　有些安寧，也有些溫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