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卷 途漫漫 第三九五章 向西走

　　齊天嶺上壹片寧靜，覆海蛟尋了壹圈，找到大禹，將無支祁反常出了北海壹事說了，大禹道：“並未來此，莫非是去了獅駝嶺？”
　　覆海蛟起身便走，大禹看覆海蛟臉色不對，他在嶺中找了壹周，發現聰明神猿不知去了何處，於是急匆匆尋見了麒麟，麒麟想想道：“速去獅駝嶺！”兩人喚上後羿，駕雲朝齊天嶺趕來。
　　九幽之淵，地底極深處，後土恢弘宮殿之中，壹個小猴端坐壹界之中，肉身如霧如塵，虛實相間，正是努力凝成肉身的通臂神猿。便在唐僧被造化連心杖鉆入體內的那壹刻，通臂神猿心口壹痛，肉身似是要散了壹般，他勉力穩住，面上露出震驚神色。稍壹甄別，便要起身出界，恰在此時，後土自外面步入，看見通臂神猿形狀，心驚道：“怎壹點進境沒有？”
　　通臂神猿與後土傳了神念，只說陰陽有難，後土想想，伸出玉手罩在通臂頭頂，助他將身軀重又凝實，道：“妳去也是無用，在此安心修煉便是。”
　　通臂掙脫了幾下，無奈後土將他牢牢按住，不教他起身。後土笑道：“小東西，還真倔。”她伸手在通臂頭上摩挲幾下又道，“好多厲害人物在呢，妳又擔心什麽。”
　　通臂又說了幾句，後土微微皺眉，道：“造化之事，我也不懂，但靈明神猿、地藏王菩薩都在獅駝嶺，妳急什麽？”
　　聽到悟空也在獅駝嶺，通臂終於漸漸安定下來，不再違拗，只是時不時身軀便要震動壹下，面上現出壹絲痛楚。後土耗費法力將通臂肉身穩固住，心中多少也有些擔憂。
　　清微天玉清宮中，玄女和元始目送地藏與悟空離去，二人又敘幾句話，玄女起身道：“告辭了。”元始點頭示意。
　　玄女剛往外邁出兩步，忽然心中壹顫，她回頭去看元始，面上同樣露出詫異表情。玄女道：“這是什麽牽著？”
　　元始道：“怪哉，真似是有根線牽著，這是……陰陽神猿身上的。”
　　玄女臉色壹變，道：“如來還有這麽壹手？怪不得他有恃無恐，原來陰陽早被他牢牢掌控於手心了。”
　　玄女居於清微天上，運起玄空法秘訣向下張望，半晌才道：“九環錫杖，其實暗藏造化連心，陰陽神猿此時被造化連心杖所控，只如傀儡壹般無二，但他若稍違如來心意，便不知要受多少苦楚。”
　　元始道：“可有法子解了？”
　　玄女面露為難神色，道：“九環錫杖中暗藏造化陣法，若在未曾發難之前將它破了，便算是解了，此時……已晚了。”
　　元始道：“如此說來，陰陽神猿只能被這物事操控著壹步步往西行去？”
　　玄女嘆了口氣，又點了點頭，道：“造化連心杖非止如此，陰陽神猿若執意不從，壹切造化壹脈都將受牽連，總不會是好事。”
　　元始面露憂色，道：“憑妳我與地藏修為，這點痛楚倒也無妨，只是卻苦了其他幾個。”
　　獅駝嶺上，唐僧拼盡全力，要抵抗自骨骼筋脈中傳來的怪異力量。這力量控他四肢頭顱，只擺弄著他，要他壹步壹步往西挪去。這力量比起唐僧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夫俗子來說，自然大了許多，更令他難以抗拒的是，有壹個聲音在心中壹刻不停地蠱惑：向西走！向西走！造化連心，妳忍心看著其他神猿與妳壹同承擔痛苦嗎？向西走……
　　便在此時，只見通風壹個跟頭栽在地上，手捧心口，卻不發出壹絲聲音。須臾，地藏、諦聽與悟空自獅駝洞中狂風壹般卷來，悟空看見唐僧怪異形狀，急忙沖過去扶住。此時，他察覺到唐僧居然變得力大無窮，自己竟也難以將唐僧手臂放下。
　　悟空看看通風，又看看地藏，壹時間不知所措。
　　地藏搖搖頭對悟空道：“沒用的。”
　　悟空喝問道：“這是怎麽，這是誰人施法？”
　　九環錫杖突變，在場所有人皆為之震驚，牛魔王才緩過神來，手指觀音菩薩道：“是她，是她！”
　　正在此時，無支祁又匆匆趕到，恰好聽見牛魔王說的，於是壹言不發，瘋了壹般朝觀音攻來。觀音抵擋兩下，這時王禺和聰明神猿又風雷壹般趕到，立刻加入戰團。
　　木神句芒、九靈元聖、牛魔王三個躍在空中，虎視眈眈將觀音圍在正中。
　　觀音壹陣苦笑，心中竟有萬念俱灰之感。
　　她突然想起了如來說的那句話：“那些不識時務的，若要逆我，我教天下人逆他！”自己可不正陷入了這個境地？
　　而如來教阿儺傳給自己的第三句話，自己也在此時想通了。“再入靈山，妳即為佛！”自己不明所以，喚起了九環錫杖，此時怕是天下為敵了，除了靈山，還有哪裏會容得下自己？
　　罷了罷了，觀音此時便要想法遁出，直接逃往靈山去，只聽悟空壹聲大喝道：“住手！”
　　無支祁、王禺和聰明神猿雖滿心忿恨，卻也停了手，悟空上來叫他幾個下去，自己站在觀音面前，看著這個世人敬仰的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，心中悲戚之意更濃。觀音啊觀音，妳自詡聰明，又何嘗不是入了如來的圈套？
　　而眼下自然不是感慨之時，悟空只想問出造化連心杖之秘，看看能否有法解了。他雖知觀音知之不多，但有壹點線索也好。
　　悟空道：“菩薩，彼此同病相憐，始作俑者乃是如來，妳還看不清楚麽？”
　　觀音道：“莫要胡說，佛祖豈會錯？”
　　悟空壹怔，他還道觀音亦是同樣想法，卻不料觀音反為如來辯解。他看看觀音面上表情，雖壹臉冷峻嚴肅，眼神中卻流露著慌亂與無奈。
　　悟空頓時明白，觀音並非不知如來利用她，而是，怕了！她已經被如來的手段所震懾，再不敢說如來半句不好，這又是何等的悲哀？
　　悟空知曉了癥結所在，便道：“九環錫杖究竟有何奧秘，妳說出來，我保妳平安！”
　　觀音先是壹驚，然後便毫不掩飾自己對悟空的贊佩，道：“這世上人，除了如來，妳便是第二個讓我心服的了，心機至深，可笑我還將妳當作晚輩看待。”
　　悟空道：“菩薩謬贊了，我只但憑本心做事，功過不論，心中無愧而已。”
　　觀音沈吟半晌，終於傳音道：“妳能說出保我平安這話，我心中感念。但這九環錫杖，我是實在不懂的，之前那咒語，也是如來教我，他豈會教我知道內中奧妙？”
　　悟空想想，也的確是如此，觀音不過是如來手中的壹個工具，自然難以觸及本質。悟空於是道：“那咒語是什麽，菩薩可告訴我，我去求人來解。”
　　觀音毫不猶豫，將操控九環錫杖的咒語傳給悟空，悟空記了下來，對觀音深鞠壹躬謝過，道：“菩薩慈悲，我既說保妳平安，定會說到做到。”
　　觀音搖了搖頭，道：“我近年做了許多錯事，有什麽果報也都是罪有應得，我當下便回南海去，再不入世，有仇有怨的，隨時可來尋我。”
　　悟空見觀音轉變如此之大，倒出乎他意料之外，道：“菩薩，如來號稱治世之尊，其實不過詭譎之徒，我可托付三清護妳，他定然不敢再為難妳。”
　　觀音苦笑道：“是生是死，都無所謂了。”說完觀音轉身東去，行了不遠又停下來，回頭對悟空道：“妳說得對，但憑本心。”
　　悟空也無暇管觀音說了什麽，他眼見唐僧如壹具傀儡木偶，壹步壹步向西面行去，看這態勢，只怕就算唐僧睡著，這具身軀都不會停下。
　　而唐僧壹旦往西邁步，他心中先前的那種煩亂之感便蕩然無存，唐僧稍壹抗拒，自己便十分難受，通風、無支祁幾只造化神猿無不如此，看樣子比自己還痛苦幾分，就連地藏和諦聽也受了牽連。
　　悟空不禁暗嘆，造化連心，果然名不虛傳！
　　如果唐僧便這麽壹步壹步走向西天，按照玄女和元始天尊等人的推算，盤古造化之精遲早將逸出，這可是天地間頭等大事。
　　悟空不敢遲疑，他落在地上和眾人交代好，叫麒麟仍回齊天嶺守土，地藏、諦聽攜大禹、後羿、通風護著唐僧，其余神猿皆隨麒麟回齊天嶺候命，牛魔王與九靈元聖、金木火三神仍在獅駝嶺守著，但有異常，隨時接應。
　　安妥壹切完畢，悟空直往清微天玉清宮而來。
　　玄女早知悟空必將來此，之前悟空與觀音應對她也看得清楚，除此之外，恐怕也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。觀音只是聽命行事，縱殺了也是無用。
　　元始將悟空接到內室，三人落座而談。
　　玄女道：“悟空邁過成聖的壹步，可喜可賀！”
　　悟空道：“還要多謝幾位前輩，地藏王菩薩為我成聖，也不知耗了多少造化。”
　　元始呵呵笑道：“那哪裏是他的造化，乃是我給他的兩顆蟠桃。”
　　悟空恍然大悟，怪不得那股造化之力如此精純，加上這兩顆蟠桃，自己可吃了六七顆了吧。悟空本想成聖後施展壹番，可此時實在沒有這個心情。他道：“觀音已將操控造化連心杖的咒語給了我，二位前輩看看，可有法破了它。”
　　悟空不敢當面念出，唯恐仍對造化連心杖有影響，便傳音告訴元始與玄女，二人聽了這段咒語，壹同陷入了沈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