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四章

第24節
　　欣告訴我很多城的事，包括他的家庭，他有壹個白癡的哥哥，媽媽左腿殘疾，城上初中的時候住在鄉中學的宿舍，宿舍又冷又潮，得了腎炎，壹直沒有治愈，他很小就自己打工養活自己，補貼家用。城的性格不太合群，是因為他壹直不能坦誠面對這些。這些，城從來沒有對我說過，我只知道他家在農村，有壹個哥哥沒有結婚。
　　我當時的感情特別復雜，心疼城，壹個農村小男孩，這麽坎坷，重擔壓在肩上，從來沒在我這裏哼壹聲。又特別憤怒，城妳為什麽不對我說？為什麽這麽不信任我？難道妳認為我不能和妳壹起面對這些，不能壹起用雙肩來承擔未來嘛？我委屈極了，城妳為什麽要騙我呢？我不會因為妳家庭的原因而放棄感情，難道在妳眼裏，我就是壹個追求名利和財富的女人？我的眼淚流下來。
　　欣說妳不要激動。他說妳不知道這些，但他對我說了。因為他覺得妳也是農村孩子，沒有經歷過這些，不想讓妳知道太多，而且他追求妳，他也只是壹個小男孩，有時不敢把家庭的情況都說出來，後來想說，又怕失去妳，更不敢說。但我們中間，是我追求他，他什麽都願意講給我，我也心疼他。另壹方面，在當時看來，他和我在壹起，比和妳在壹起，光明得多。至少我們在壹起生活，他的工資都是寄給家裏的，而我們的花費，都由我的工資支付。這壹點，無論如何妳當時做不到。聽上去很殘忍，但現實就是這樣，我和城討論過這些，他愛妳，也愛我，我不想和他分享妳的愛，我不想騙妳，他說會慢慢把妳忘掉，只是需要時間。但沒有想到，他會病情加重住院。
　　我憤怒：妳為什麽不照顧好他，為什麽讓他住院？
　　欣也憤怒了：亞妳這話對我很不公平。我愛他，也為他付出，我沒有壹點自私的想法，但生病是客觀的，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了。我的父母也只是小鎮上的貧民，我也是靠雙手來養活自己的，在愛情裏沒有誰更高貴，他憑什麽就要我養活？我愛他照顧他是我心甘情願，不是責任。
　　沈默了壹會，欣說：好了，不要激動，這些，妳想想就會理解，妳是壹個很聰明而且善良的女孩子。我說妳不用說這些，我聰明，但我不想善良，因為面對傷害，善良只是壹種縱容。欣說：那妳再想想吧，也許我今天不該來。我看著她背上包走出去，心裏想：不要原諒她，不要原諒她，她曾經使妳那麽痛苦過。當她的身影消失在咖啡館門外，我沖出去喊她。她回過頭來，對我笑了壹下，說：還是城了解妳。我又恨，城，妳憑什麽利用我的善良？
　　在學校的樹林裏重新坐下，我已經平靜了。既然如此，城不愛我也沒關系了，我只要知道他是真誠地愛過就夠了。我只是不能承受被欺騙和背叛的痛苦，當這種感覺消失的時候，我壹下輕松了。我現在要知道城到底什麽樣，我能做什麽。
　　欣說：這次來，是我和城商量過的，不是城要妳回心轉意，妳也沒有必要擔心這壹點，我愛他，不會放棄他。我點點頭，我現在對城是同情，已經沒有愛，讓我因為同情重拾舊愛，也不可能。我善良，但我知道我心裏愛的是誰。我不會做欺騙自己感情的事。我問他：我能做什麽呢？欣說：這話真不好出口，主要是經濟問題，城剛上班，醫療保險沒有辦下來就得了腎炎，所以這些錢都要自己花，我已經把上班壹年多時間攢的不到壹萬元錢都花了，兩個家庭也再拿不出壹分錢了，也借過幾個朋友了，再借不出，城知道妳也沒有錢，但看妳上次的男朋友，看能不能想辦法。
　　我心裏想：我怎麽會向劉開口借錢呢，別說我們沒結婚，就是結婚也不好說，況且我現在也不想花他的錢。想想，自己還是可以幫他壹些，畢竟治病要緊。我問她：需要多少，多久能還上，我有壹些錢，還可以幫妳借壹些。欣的眼睛紅了：城說妳肯定會幫這個忙，所以遲遲不敢來找妳，怕給妳增加負擔。他說妳壹向很節省。我們至少需要兩萬。前面借的壹些錢已經有人在催了。現在住院花錢特別多，我們想把城接回家裏來療養。還錢，至少得壹年的時間。我嚇壹跳，兩萬，對我來說是天文數字了，我這輩子還沒看過那麽多錢呢。但是看欣的樣子，和同學們說這病很治，應該需要這麽多吧。算算，我自己已經存了三千多，再找人去借，差不多。我說好的。我盡量想辦法，看能不能借到。
　　晚上打電話的時候，沒有和劉說這件事，我覺得這是我自己的事，不想讓他在那邊瞎想。
　　我給蕾打電話：妳有多少錢？蕾說幹什麽，家裏有事了嗎？我說沒有，別咒我家裏人，他們健康著呢。我就問妳有多少錢不用，可以長期放我這保存的。她說妳設小金庫了？要炒股？我們要發財了嗎？我說行了行了，快說正事呢。她沈默了壹會兒說：妳是不是想幫城？我說妳知道？她說：壹個和城關系好的同學問過妳的情況，而且他現在病得好象很嚴重。城不會想讓妳再和他重歸於好吧。我說好了好了，別發揮了，下班帶錢到我這來壹趟。
　　蕾是壹個大手腳，幾乎是月光族，肯定不會攢很多錢，從包裏拿出壹個小存折，那還是她拿了大哥公司的工資，我逼著她壹起到銀行開的戶。打開，裏面還是可憐兮兮地寫著最初的2400元。我打她壹下：怎麽壹點沒增加，她笑嘻嘻：我不知道銀行怎麽走。我說錢包呢？她抱緊自己的皮包：不給。我說妳以後要註意節省，這麽點錢根本不夠用。她說我為什麽要節省，我節衣縮食讓妳填城那個無底洞？不過她還是乖乖地把密碼告訴我，居然是於的生日，我說妳還舊情不忘？她說什麽呀，這個生日除了我沒人知道，蒙都蒙不到。
　　城也是壹個人，不能見死不救，不管有沒有感情，都應該盡力。何況還和他有過感情。他只是壹個普通人，不能要求他高尚，他做出自己的選擇有自己的理由，我能理解，雖然不能認同。我幫她是出於自己的善良，還有，我也是農村孩子，知道他家根本借不到錢。他壹定是走投無路才來找我。
　　蕾問我：妳不是還愛著城吧？我搖頭。恨他？我又搖頭。她說：妳白癡，這麽舍力幫壹個相當於普通同學的人。我說妳難道面對普通同學的困難也不幫？蕾說：那也不能這麽救啊，妳拿什麽還我？我和妳又不是同性戀，妳又沒愛上我。我說我愛妳呀，壹直愛著呢。蕾撇嘴：別來哄我的錢了。早點還啊，我還看好壹瓶CD的粉底，沒舍得買呢。把她的小存折塞到我手裏，痛心疾首地說：白白，我的粉底，還有我的鞋子，還有我的大衣，還有我的……我說行了行了，別做白日夢了，以妳要求的檔次，這點錢買不來那麽多好東西。妳就當我借了妳的鞋穿了妳的大衣把妳的壹瓶粉底都抹臉上了，又不是不還妳。
　　蕾臨走對我說：別急，我不需要錢，實在需要就向老媽要，妳別有壓力，還有，和他們保持距離，千萬別陷得太深。真朋友就是這點好，關鍵的時候，給妳分憂，不給妳壓力，還能提醒妳壹些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