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章 黃泉問道

　　從雲層中降落，唐劫眼前是壹片巍峨高山。
　　眼前的山峰叫迎客峰，就是七絕門的迎客山了。任何前來七絕門拜會的客人，都必須先來到這座山峰，否則就會被視為闖山。
　　落在峰下，唐劫步行上山。
　　早有弟子在下方等候，看到唐劫拱手：“請來客報明來路身份，欲覓何人，在此登記。”
　　唐劫漫聲回答：“洗月派唐劫，應貴派之邀而來，要說找誰嘛，我想，應該是找妳們的季清風掌教。”
　　聽到唐劫這個名字，那弟子明顯嚇了壹跳，指著唐劫道：“妳……妳是唐劫？”
　　唐劫微笑著點點頭。
　　十二道煙花開始在空中冉冉升起，代表著有重要客人來到。
　　現下能讓七絕門視為重要客人的，也只有唐劫了，那壹刻整個七絕門都轟動起來。
　　很快，數道人影在遠方出現，為首壹人紫面長髯，手拿壹本道書，面帶微笑，氣宇非凡。身後跟著兩個，左面那人肥頭大耳，穿著壹件短褂，卻把個大肚子都露了出來，手裏拿著壹把破扇子，背後還背著個酒葫蘆，看起來到像是鐵拐李與漢鐘離的合體。右邊的壹個則是個黑臉漢子，手裏拿著把鐵錘，表情冷漠，好像誰欠了他錢不肯還似的。
　　三人這刻過來，那背著酒葫蘆的胖漢首先笑道：“唐小兄弟，妳可算來了，等得酒鬼我好辛苦啊。”
　　唐劫壹見，已知來人是誰，拱手笑道：“唐劫見過朱夫子，魯酒仙，鐵宗師！”
　　“誒！”那胖漢已是不耐煩的揮手道：“什麽酒仙，就是個酒鬼，是魯酒鬼，妳小子莫要往我魯斷腸臉上貼金，俺不喜歡！”
　　唐劫也是失笑。
　　他知道這三人乃是七絕門的奇人，分別掌管著七絕門的丹符器三大堂口，其中朱夫子只是制符大家，與他作戰，壹定要小心此人層出不窮的靈符。他雖是化魂真人，但壹甩壹大把靈符，其施法速度堪比紫府的念動法生。他也是唯壹的壹個，能在化魂境就制作出神通符的修者。如果不考慮成本，其實朱夫子完全可以單挑壹位育櫻期。
　　但不管怎麽說，僅憑這壹手靈符轟炸手法，等閑人就沒法跟他單挑，其他五大派雖然也有制符高手，但和這位根本就沒得比。
　　至於那魯斷腸魯酒仙則是七絕門最出色的煉丹師，許妙然就曾找他請教過煉丹之術。此人最嗜美酒，許妙然便從各地找來美酒給他，尤其是那從血河界得來的血酒，更是棲霞界有錢都買不到的，卻是把個魯酒仙喝得老懷大慰，到與許妙然相交莫逆。因為這個緣故，魯酒仙對唐劫自然也特別客氣，何況唐劫手中的資源，也正是他這個煉丹師最需要的。
　　鐵煉則是器道大宗師。相比魯酒仙的豁達豪爽就顯得古板生硬得多了，從來都是板著壹副死人臉，誰都不愛理。但此人的煉器技藝當真是壹絕。只可惜他的水準在唐劫這裏完全沒用，唐劫就是他的克星，他煉的再好的寶貝，在帝刃面前也是壹捅就爛。
　　這三人再加七絕門的陣道大宗師鴻神機，並稱四絕。雖然由於精修雜藝的緣故，導致實力壹般不在魁首之列，地位卻不在魁首之下。
　　如今四絕壹下出來三絕親自迎接，可見對唐劫的重視。
　　唐劫也只能道：“當年之約，今日終於可以兌現，來得遲了，還請見諒。”
　　“沒有關系。”那朱夫子終於說話了：“妳雖未至，我們卻知妳非有意。先是失陷於莫丘，再身轉戰於血河，最後淪落青雲，能夠歸來已是不易。”
　　唐劫笑道：“看來我的事，七絕門知道的已然不少。”
　　朱夫子意味深長道：“壹百年時間，不算太長，卻也不短啊。什麽樣的消息，都不可能長期保密。比如……兵主。”
　　唐劫聽得心中壹驚，知道七絕門果然也已猜到了兵主。
　　當然，這個消息未必是像淩霄那樣猜到的，更可能是七絕門從他們的死敵天神宮那裏得來的。
　　在經過這麽些年後，天神宮也知道想得回兵主寶藏已基本沒可能，對兵主壹事的守秘也就淡了。以兩派之對立，七絕門肯定會安插大量臥底在天神宮那裏，得到這個消息再奇怪不過。
　　其實七絕門未必就對兵主有多大興趣，重要的是天神宮想得到，他們就壹定要破壞。當年與唐劫交易後，唐劫實力突飛猛進。而正是托了唐劫的福，天神宮才會因此元氣大傷。追剿唐劫壹戰，付出重大，損失慘重，到最後連何長安都搭進去了也沒撈到壹根毛，反倒是七絕門趁勢強攻，將勢力範圍擴張不少。
　　因為這個緣故，七絕門對唐劫還是很有好感的。
　　至於梅畫屏……恩，那不過是個插曲，誰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再去提起。
　　這刻雙方相見甚歡，已壹起向飄渺峰飛去。
　　上得峰上，就見兩排弟子列隊相迎，有仙鶴舞起白霞，孔雀綻放彩翎，白鹿低首納禮，老龜仰首相望。
　　數十名彩衣女修手提花籃，拋灑鮮花，花瓣在地面鋪出壹條長路，直通往七絕門總壇錦瑟宮。
　　這壹幕看得唐劫也呆了呆，道：“如此隆重，實在是令唐劫惶恐。”
　　那朱夫子已微笑道：“妳又何必如此客氣。不提兵主秘境，只為百年前莫丘壹戰，妳就值得我七絕門大禮以待。”
　　聽到這話，唐劫也是深感無言。
　　六大派兩兩敵對，仇恨早深。七絕門和天神宮勢成水火，天神宮越倒黴，他們就越開心。否則當年天神宮發現兵主遺跡又何必去找虛慕陽，那鴻神機才是當今天下公認的陣道第壹人。
　　對於七絕門來說，無論是唐劫的洗月少主身份，還是他的實力，又或是兵主秘境，又或是天神宮之戰，都值得他們尊重，何況唐劫還是四合壹呢。
　　這刻唐劫在眾人簇擁下來到峰上，沿著花路來到錦繡宮前，就見宮前已站了五人，知道這便是七絕門的五位真君了，上前見禮道：“洗月弟子唐劫，見過季掌教，申真君，李真君，袁真君，杜真君。”
　　那五人壹起點頭，那為首者正是七絕門掌教季清風。
　　這刻見了唐劫，微笑道：“當年邀妳，尤是學子，晃眼之間，已成少主。天降英才，不僅垂青我七絕門，同樣鐘愛洗月派，可喜可賀啊。”
　　“掌門過謙，唐劫怎敢與七絕門英才相比。當年不才曾與王絕滅大師兄有幸切磋，至今仍不敢忘其凜凜神威。”唐劫回答：“對了，不知道他現在景況如何？”
　　季清風道：“他對妳也是難忘得很呢，聽說妳要來，便去了無生路。”
　　什麽？
　　聽到無生路這個詞，唐劫立時呆了。
　　所謂無生路，並非壹條道路，而是壹門功法，壹種選擇。
　　七絕門有七種秘法，分別為無極圖錄，無相天音，天魔輪回，黃泉問道，法華天相，虬龍魔體和金剛戰意，各有神效。
　　王絕滅修煉的就是虬龍魔體與金剛戰意。
　　不過在這七種秘法中，最為神秘莫測的卻是黃泉問道。
　　這是壹種鬼修功法，主修神魂，修煉後可神遊黃泉，魂入冥河，說白了就是靈魂進入冥界，卻難得的保留壹絲意識，不化鬼物，只以魂魄在冥界中闖蕩。由於魂魄是虛體，鬼物也多虛體，故此法就是直接以靈魂獵殺鬼物，可迅速壯大神魂，是為壹種修煉捷徑。
　　牧毅當年就是修煉天魔輪回經後引來魔魂入體，轉修黃泉問道，在冥界與魔魂大戰壹場，借機生還。但因是以自己的身體為通道，導致鬼氣反侵，肉身受損，還是王絕滅救了他的命。
　　但這還不是無生路。
　　無生路有兩種煉法。
　　壹種是靈魂入冥界。
　　還有壹種就是真身進入。
　　後者便被稱為無生路。
　　以真身進入冥界，修行黃泉問道訣，效率是神魂進入的千百倍，無論是獵殺鬼物壯大魂魄，還是吸收天地靈藥滋養自身，又或溝通冥界，感悟生死輪回之道，對於修者而言都有著巨大裨益，可以說能夠進入那裏，也就意味著闖入了壹個無人分享的天大寶庫。
　　但是冥界之地，生人禁入。
　　當年唐劫那麽想回家，也沒敢走冥界之路，可見其中兇險。
　　入得此路，要麽死，要麽強！
　　這就是無生路！
　　可惜的是，七絕門自開創此法以來，還從未有任何人能在進入冥界後歸來過，就連當年創建此法的大能，也最終隕落於冥界中，可見此界之恐怖。
　　想不到王絕滅竟然敢選擇這條路。
　　“他是為了……”唐劫沒有說下去。
　　“為了打敗妳。”季清風回答：“絕滅是我的徒兒，他的性子我最了解。他壹生好武，從不認輸，爭強鬥勝，百戰不殆。他知道了妳的事後，知道自己可能不是妳的對手，就選擇了這條路，想通過這種方式，彌補自己變化不足之缺憾。”
　　“那為什麽您不阻止他？”唐劫問。
　　“為什麽要阻止？”季清風笑瞇瞇的反問：“這是他自己的選擇，我沒有必要去反對。”
　　“可他若是死了呢？”
　　“那便死吧。七絕門千百年來死去的天才還少了嗎？唐劫，妳也該知道，壹個大門派，需要的不是那些底層的弟子，而是高層，是強者！絕滅他若是成不了強者，縱是天才又能如何？”季清逢悠悠道：“既然他敢去，我便放手讓他去。修者之路，本就是大浪淘沙之路，我已做好損失壹位最出色弟子的準備。對於六大派而言，千萬精英，也不會比壹位紫府甚至仙臺更有價值。之所以需要眾多弟子，除了需要他們的服務外，最重要的原因，便是需要足夠大的基數來成就壹位位大能。星羅千界，億萬門派，無壹不是如此走過來的。”
　　唐劫無言長嘆。
　　這就是壹派掌門的視角嗎？
　　無論淩霄對雲祖提升的重視，還是季清風對王絕滅選擇的尊重，都充分說明了他們的強者理念，也就難怪天神宮對兵主秘境念念不忘了。
　　那壹刻，他突然對王絕滅走無生路的勇氣欽佩無已，發自內心的希望王絕滅能夠成功。
　　他說：“黃泉問道嗎？或許我可以幫些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