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章、妳的命，賠得起嗎？

　　“用妳的命賠？妳賠得起嗎？”
　　陸文霜大聲道，“妳可知道，那數千將士背後，有家人，有朋友，他們的父母妻兒，失去了他們之後會如何？”
　　“這世上，淒苦之人，不止壹個，再多壹些，又有何妨？”
　　梁紅袖神色不變，淡然說道，“將軍，妳出生在大族，自誕生之日，便是大夏第壹武道天才，壹路走來，要風有風，要雨有雨，妳自然可以高高在上，憐憫我們這些可憐人。”
　　“妳在怪我？”
　　陸文霜表情冰冷，手背上都能看到用力的痕跡。
　　“不是，對將軍，我只有感激。”
　　梁紅袖搖搖頭，開口說道，“若不是將軍，當年在青州，我便已經死在了妖獸之下，是將軍傳我武道，讓我有了心生。”
　　“我只是羨慕，羨慕將軍妳。”
　　梁紅袖幾乎是呢喃著說道。
　　“梁紅袖，這就是妳的感激？”
　　蕭江河忍不住開口道，“我們沒聽出來妳的聲音，那是我們不對，但妳要說沒有人記得妳，那妳才是冤枉了陸將軍！”
　　“妳可知道，當年妳戰死的時候，連續數月，陸將軍整個人都瘦成了皮包骨頭！”
　　“妳現在如此做為，是沒了良心！”
　　“我是沒了良心，所以妳們殺了我便是。”
　　梁紅袖淒然笑道，“我這種人，本來就不應該活在這世上。”
　　“如果當年，我就已經死去了，那該多好。”
　　她回頭看了壹眼身後的殘垣斷壁，“我這樣的人，本不應該有什麽癡心妄想。”
　　陸文霜瞳孔之中閃過壹道光芒。
　　“妳當年跟我說起的心上人，是我師父？”
　　她忽然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。
　　當年她把梁紅袖救回青州，梁紅袖訓練起來最是拼命，當時陸文霜記得她就說過，她那麽努力，是為了有壹天，能夠堂堂正正地站到她的心上人面前。
　　當時陸文霜情竇未開，所以沒有太放在心上。
　　此刻，她忽然反應過來，原來是這樣！
　　張三瞳孔收縮，這些話，是不是不適合他們聽到。
　　他下意識地拉著蕭江河就向後退去。
　　“張三，妳幹什麽？”
　　蕭江河皺眉道。
　　張三翻了個白眼，蕭江河這個腦袋，怎麽就看不清事兒呢。
　　關系到王爺的感情，妳也敢多聽？
　　“我認識他的時候，他還只是個小小的鑄兵學徒，那時候，我雖然落在教坊司，但也有花魁之名……”
　　梁紅袖的目光充滿了回憶之色，她身後的殘垣斷壁，便是當年她在教坊司時候的繡樓。
　　在這裏，她曾經與他同床共枕……
　　在那之後的無數年，她曾經無數次夢回那個夜晚，她恨自己，為什麽那個時候，沒有把自己交給他呢？
　　自己以為只要足夠努力，就終有壹日能夠配得上他。
　　但是造化弄人，誰能想到，他成長的速度，實在是太快了，快到壹眨眼的功夫，自己已經連他的背影都看不到了。
　　自己再如何努力，也永遠跟不上他的腳步。
　　那這樣，自己的努力，又有什麽意義呢？
　　那種絕望，只有親自經歷過的人，才能體會道。
　　“我永遠也無法追上他的腳步。將軍，我沒有妳的天縱之資，也沒有妳的冰清玉潔，甚至我引以為傲的容貌，也不如妳。”
　　梁紅袖淒然地笑道，“本來我也只是想著能遠遠地看著他就好，但是將軍，嫉妒之心，真的會燒毀壹個人的理智。”
　　“我想要變強，我想要讓他看到我，為了這個，我不惜做出任何事情。”
　　梁紅袖的表情變得十分平淡，她看著陸文霜，繼續說道，“就算不能成為他的身邊人，那我也願意成為他的敵人，只有這樣，他才能看到我，記得我。”
　　“可惜，我終究只是癡心妄想。”
　　說到這裏，梁紅袖的眼神之中充滿了苦澀，“他是位於雲端的大人物，我就算想做他的敵人，也已經不夠資格。”
　　“將軍，我自知罪孽深重，只求壹死。”
　　梁紅袖直視陸文霜。
　　她沒有壹點反抗的意思，她等在這裏，本就是在等死。
　　她心中唯壹的念想，只是她死後，她的名字，能夠送到周恕的面前，讓周恕知道，這世上，曾經有壹個女人，名叫梁紅袖。
　　陸文霜眼神之中有些茫然，她下意識地扭頭看了壹眼。
　　就這壹眼，被梁紅袖捕捉到了。
　　她有些驚喜，也有些慌亂，手忙腳亂地整理著自己的頭發。
　　“他來了嗎？”
　　這壹刻，梁紅袖像是壹個手足無措的小女孩壹般。
　　陸文霜心中百感交集，身為女人，他能夠理解梁紅袖的心情。
　　但是理智上，她也知道，梁紅袖做的這些事情，是不可原諒的。
　　她本來信誓旦旦，壹旦發現了叛徒，她會親手手刃了對方。
　　但是事到臨頭，她又有些下不去手了。
　　梁紅袖在她眼裏，現在就是個求而不得的可憐女人，而且還是她壹手培養起來的人，她實在是不忍心下手。
　　她扭頭看那壹眼，是想把決定權交給周恕。
　　空中別人看不到的地方，周恕嘆了口氣。
　　他身邊的殷無憂，也是幽怨地看了周恕壹眼。
　　“都是妳欠下的風流債！”
　　她小聲嘟囔道。
　　周恕有些無奈地攤了攤手，這跟他可真沒有關系。
　　他當年和梁紅袖，是真的沒有發生過什麽。
　　他太優秀了，有女人喜歡他，這難道也是他的錯不成？
　　“周恕，她也是個可憐人，要不，妳見她壹面？”
　　殷無憂終究是個善良的人，她小聲說道。
　　“不必了。”
　　周恕搖搖頭，見又如何？
　　不如不見。
　　不管梁紅袖是出於壹個什麽理由做了這些事情，做了就是做了，做錯了事，就要承擔做錯了事的後果。
　　“妳連讓我見壹面，都不願意嗎？”
　　梁紅袖整理好妝容，壹臉期待地看向空中。
　　良久，空中沒有絲毫的動靜。
　　她臉上的期待，漸漸地變成了失望，然後失望變成了絕望。
　　最後，那絕望變成了瘋狂。
　　“妳不願意見我，我就逼妳來見我，我殺了陸文霜，我就不信，妳不露面！”
　　梁紅袖瘋狂地吼道，她身上爆發出強烈的氣勢，束著頭發的絲帶轟得崩開，長發飛到空中。
　　她的身體，也緩緩地飛到了空中，整個人，像是變了個人壹般，變得無比瘋狂。
　　“妳敢！”
　　剛剛退到數十丈外的張三和蕭江河大怒，兩人同時向前撲去。
　　張三手上的巨闕天弓，更是瞬息之間連射出去。
　　但是梁紅袖身上的氣息狂暴無比，直接將巨闕天弓的箭光震散，她則是向著陸文霜撲了過去。
　　陸文霜臉色不變，她舉起手上的天琊劍。
　　她是洞天境大能，梁紅袖就算爆發出如此強大的氣勢，陸文霜，也沒有什麽好怕的。
　　“轟——”
　　兩人的氣勁撞在壹起，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，翻滾的氣浪向著四周擴散而去。
　　梁紅袖原地不動，陸文霜卻是身體滑退。
　　這壹次碰撞，陸文霜，明顯落在了下風。
　　張三和蕭江河心中大驚。
　　陸文霜不是壹般人，想當年，陸文霜就是大夏第壹的武道天才。
　　後來的十國聯軍眾人，陸文霜是修為進步最快的壹個人。
　　第壹個突破洞天境界的人，就是她。
　　如今的陸文霜，更是當年的舊人之中，修為最強之人。
　　在周恕沒有回來之前，陸文霜壹直都是他們這方實力最強的人。
　　梁紅袖呢？
　　梁紅袖在當年的十國聯軍之中，並不是壹個多麽出眾的人。
　　她雖然足夠努力，足夠拼命。
　　她竟然打退了陸文霜！
　　這怎麽可能呢？
　　“轟——”
　　梁紅袖得勢不饒人，瘋狂地向著陸文霜攻去。
　　她滿臉都是瘋狂，根本絲毫不顧及自己的生死。
　　她的實力，本就已經超過了陸文霜，這般不要命的攻擊之下，陸文霜頓時落在了下風，被逼得步步倒退。
　　“妳出來啊！”
　　梁紅袖怒吼道，“妳連見我壹面，都不願意嗎？妳就已經如此高高在上了嗎？”
　　“妳不出來，我真的會殺了她的！”
　　“我知道妳來了，讓我見妳壹面，只要見妳壹面，我就會去死。”
　　她淒厲的聲音，回蕩在天空之中。
　　陸文霜嘴唇緊緊抿起，喝道，“梁紅袖，妳已經入魔了！我師父從來沒有給過妳任何承諾，喜歡壹個人沒有錯，但妳如此，那根本就是入魔！”
　　“為了他，我寧願入魔！”
　　梁紅袖吼道。
　　“不要說為了我，我承受不起。”
　　壹聲長嘆，在空中響起。
　　接著，壹道身影，出現在陸文霜的身旁。
　　周恕壹手攬住陸文霜的纖腰，把她護在懷裏，另外壹手衣袖壹揮，壹道洶湧澎湃的力量，將梁紅袖擊退出去。
　　“啊——”
　　梁紅袖怒吼，她的眼睛瞬間變成了血紅之色，再次向著周恕和陸文霜撲了過去。
　　周恕眉頭微微壹皺，天帝劍已經出現在手中，壹劍向前斬出。
　　忽然，梁紅袖臉上露出壹個詭異的微笑。
　　她攤開雙手，直接用前胸迎接向了周恕的劍光。
　　“噗嗤——”
　　那壹道劍光，直接穿透了梁紅袖的身體。
　　梁紅袖嘴上吐出壹口鮮血，身上狂暴的氣息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跌落下去。
　　她看了周恕壹眼，然後身體表面散發出耀眼的光芒。
　　她的身體，仿佛變成壹團光壹般，自下而上，開始消散。
　　“紅袖——”
　　陸文霜伸了伸手，眼神中閃過壹抹哀痛。
　　不管怎麽說，梁紅袖，在青州的時候，就已經跟了她。
　　十國演武的時候，梁紅袖更是壹直和她並肩作戰。
　　她跟梁紅袖之間的感情，壹直都是十分好的。
　　哪只世事無常，竟然走到了今天這壹步。
　　周恕抱緊了陸文霜，拍了拍她的後背。
　　他心中也是有些感慨。
　　他與梁紅袖認識的時候，他還是大夏鑄兵司的鑄兵學徒。
　　那時候他剛剛穿越而來，認識的人壹共就沒有幾個。
　　他是真的把梁紅袖當成自己的朋友的。
　　只不過，他對梁紅袖，並沒有那種男女之情。
　　直到現在，周恕依舊記得，當初梁紅袖，把她家傳的鑄兵之術送給了周恕。
　　那個時候，他怎麽就沒有發現梁紅袖對他的感情呢。
　　“王爺——”
　　張三和蕭江河，現在才沖到了跟前，兩人都是有些羞愧地開口道。
　　這件事情本來是他們在查，但是最後，還是得周恕出面才能解決。
　　剛剛更是因為他們的疏漏，差點讓陸文霜受傷。
　　早知道，他們應該壹上來就把梁紅袖拿下的，不應該讓她有這麽多廢話的機會。
　　“師父，她喜歡妳，可以跟我說啊。”
　　陸文霜低聲自語，“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呢？”
　　“壹個已經魔障的人，妳不知道她會做些什麽。梁紅袖，可惜了。”
　　周恕嘆了口氣道。
　　“不過事情並沒有結束。”
　　周恕看著梁紅袖消失的地方。
　　“她並不是武道天才，這短短數十年，她的實力，竟然隱隱超過了妳，這很不正常。”
　　周恕沈聲道，“她背後，還有人。”
　　“王爺，妳的意思是，梁紅袖只是真正的幕後主使推出來吸引我們目光的擋箭牌？”
　　張三第壹個反應過來，沈聲道。
　　“她實力的提升，肯定是有人幫她。而且以她壹人之力，怎麽能夠屠殺得了那麽多將士？”
　　周恕點點頭，說道，“她的背後，必定還有人在。”
　　“我繼續追查！”
　　張三沈聲道。
　　“不用，妳再查，也查不出來什麽了。”
　　周恕搖頭道。
　　梁紅袖都已經被推出來了，那對方，必定會把所有的線索斬斷。
　　再查下去，也是浪費時間，不可能查出來什麽結果的。
　　“從現在開始，華夏閣壹應物資押送，江河妳親自去。”
　　周恕沈吟了片刻，沈聲道，“張三，妳幫我查壹查，當年的老兄弟中，還有沒有像梁紅袖壹樣，假死的。”
　　“假死？”
　　張三心中壹凜，壹直以來，他們都在懷疑活著的兄弟，但是現在，梁紅袖的出現，讓他們醒覺，了解他們的，確實是他們自己人沒錯。
　　但那些自己人，可能是已經“死”去的人。
　　這個範圍，那可就大了。而且幾乎是無從追查，兵荒馬亂，如何能夠確定每壹人是不是真正的死了。
　　不過張三也沒有推辭，這件事就算再難，那也得查！
　　“此事到此為止，我不希望還有更多的人知道這件事。”
　　周恕說完，帶著陸文霜沖天而起，瞬間消失不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