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031章 暴風雨即將來臨

　　對於西河子鄉的幹部職工來說，這幾天，私下裏議論得最多的就是鄉長趙連生看病去了，臨時主持政府工作的，不再是以往的張民強了，而是變成了裘加成。盡管這樣的安排大大出乎人們意外，但也沒有人敢對裘加成有絲毫的怠慢。
　　不過，對於這種分工的原因，卻是各執壹詞，眾口難辯。不過，雖然有各種版本，有壹點卻是共同的，那就是最後，王子君壹錘定音，拍板定調了。
　　趙連生請假的這幾天，鄉裏的幹部嗅覺似乎非常的靈敏，對王子君很是尊敬，那七所八站的負責人，也開始頻繁出入王書記的辦公室，這其中跑得最歡的，就要數衛生院的高胖子了！
　　這兩天，鄉政府秩序井然，壹切工作都是按部就班。就算壹心想要在王子君面前好好表現壹番的朱常友，傷透了腦筋，也沒有發現什麽可以整出動靜的大事來。越是這樣，王子君越是不敢大意，在他看來，這份沈寂似乎太離奇了，壹場醞釀已久的風暴，即將來臨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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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爸爸，我有點，有點兒想吃葡萄。”女兒眼神怯怯地對爸爸囁嚅道。看著女兒面黃肌瘦的小臉兒，鄉中的數學老師趙新普，心裏猛的壹陣心酸，眼淚都快掉下來了！這個小不點兒實在是太缺乏營養了！
　　女兒壹生下來，老婆就因為難產死了。曾經，趙新普覺得這個小生命太霸道了，霸道到用媽媽的生命換來了她的新生，應該說，開始他對這個小生命，心裏隱約是有壹絲排斥的。但是很快，趙新普就不這麽想了。
　　苦難的歲月大大地控制了愛的生長。因為缺少營養，女兒壹直很瘦弱，直到會走路之後，還壹直晃悠悠的，簡直像壹棵失去水分的豆芽菜。
　　曾經有壹次，因為趙新普在學校給學生補課，小雨點兒無人照看，趙新普幹脆把她放在教室的壹角。這孩子居然和初中的孩子壹樣，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裏不言不動，渴了喝點隨身帶的水壺裏的水，餓了就把小水壺緊緊地抱著，趙新普輔導完學生，她已經倚在墻上睡著了！
　　這孩子懂事得讓趙心普心疼，卻在清淡的日子中蓬蓬勃勃地生長著，壹天天長大了，這讓趙新普除了心存愧疚，就是盡可能多的憐愛著孩子。
　　已經六個月沒發工資了，趙新普不得不節衣縮食，連女兒最愛吃的葡萄，也不敢給孩子買了。
　　看著女兒那盯著葡萄，眼神有些貪婪，趙新普的眼裏就有些濕潤，壹把抱起女兒，哄孩子道：“小雨點兒最乖了，今天咱們先不吃，等爸爸明天發了工資，咱們買壹堆，再讓雨點兒寶貝吃個夠好嗎？”
　　“真的要買壹堆嗎爸爸？不用不用，小雨點兒只吃壹串就夠了！”小雨點兒驚喜之下，隨即就樂了，但是很快就搖搖頭道。
　　“又不想花咱家的錢了？沒事兒的，爸爸明天壹發工資，咱們倆就是小富翁了！等著吧，爸爸給妳說過，騙人是傻瓜！”趙新普壹本正經地對女兒說道。
　　“哦，明天就能吃到葡萄啦！爸爸，拉鉤上吊，壹百年不許變！”大概是受爸爸情緒的感染，小雨點兒也有些興奮，調皮地跟爸爸拉了拉小指，這才走進學校的大門。
　　將女兒送進校門，直到看不見那個羸弱的背影了，趙新普這才離開。明天就要發工資了！盡管拖欠的六個月只能暫時發仨月的，但也足以解壹下燃眉之急了，趙新普心裏充斥著壹種心滿意足的興奮，甚至有些激動。
　　大步流星地走進學校，很快就來到自己的辦公室。辦公室的條件很簡陋：幾張桌子並在壹起，除了壹些必需的教學儀器之外，就是壹摞摞的作業本了。
　　走進辦公室，趙新普就覺得眼前的情形有些不對勁兒，原本應該坐在這裏改作業的同事，此時這偌大的辦公室裏竟空無壹人。
　　這人都去哪兒了？難道是去找孫會計了？莫非是提前壹天發工資了？
　　心中激動的趙新普沒有多想，就來到學校的財務室。門前已經擠滿了人，還沒走近，就聽有人心急火燎地問道：“孫會計，妳說的是真的？”
　　“千真萬確，鄉財政所剛才已經通知了，眼下鄉裏財政吃緊，咱們的工資，估計還得拖壹段時間。”孫會計盡可能的把聲音放緩，但是這聲音卻還是像壹根大悶棍，結結實實的敲在趙新普的腦袋瓜上。
　　財政吃緊，眼下沒錢，工資暫緩，這些理由簡直都快聽出繭子來了！想想剛才對女兒的承諾，趙新普心裏越發地惱火，氣急之下，還是滿懷期待地問道：“孫會計，妳這消息確切嗎？這玩笑可開不得啊！別把人急出病來了，我可是等著買米下鍋呢，妳說，這半年不發工資，哪個是不食人間煙火之人呢？”
　　“趙老師，我這不是提前給大家透個信兒嘛！鄉裏說沒錢，妳說，我壹個具體辦事的，能有什麽辦法？”因為以前報賬的事兒，孫會計和趙新普的關系並不怎麽融洽，今天卻是壹反常態的客氣有加。
　　只不過，此時的趙新普根本就沒有心思在意孫會計的態度，失望之下，又不甘心地問道：“發三個月的工資不夠，總不至於連壹個月也不發吧？”
　　這壹句詢問，趙新普的話音裏已經帶了壹絲焦灼不安，他實在是太緊巴了！
　　“對，三個月發不了，發壹個月先緩緩急也成啊！這都多長時間了，還沒給我們發工資，這該咋著過了？”
　　“我們都辛苦大半年了，就是圖這倆工資養家糊口呢，這下倒好，都中秋節了，工資還沒壹點音信兒呢，光叫馬兒跑，不讓馬兒吃草，這叫什麽事啊！”
　　雜七雜八的議論聲，在人群之中不斷地響起，聽著大家妳壹言我壹語地發牢騷，趙新普壹聲不吭，臉色如才掘開的幾千年不見天日的古土，棕黃暗黑的顏色，壹雙無光的眼睛深嵌著，剛才的期盼徹底盡凈，希望又破滅了！
　　“各位老師，我說句實話，妳們也別為難我了，我壹個具體辦事的，當不了這個家！只是有壹點，我想提醒壹下大家，我聽說要發工資，最少也得到過年了！”
　　孫會計的臉，像下雨之前的天空壹樣，密布著沈重的雲團，這壹聲過年發工資，猶如壹道晴天霹靂，在人群中響過壹陣轟鳴，壓在眾人心裏的壹塊石頭隨之發生了裂變，變成了無數塊細小的石頭，然後這些石頭又擠在壹起，產生了更大的壓力！
　　“我就奇怪了，既然沒錢，那鄉機關的工資為啥能按時發？什麽叫財政吃緊，我看，純粹就是財政緊吃嘛！”壹個直言不諱的聲音，從人群中率先喊了這麽壹嗓子，這壹句憤恨之言，就像壹根導火索，將眾人壓抑著的情緒，瞬間給點燃了！
　　“真是太差勁了！同樣是吃財政工資，憑什麽咱們天天吃粉筆沫，辛辛苦苦教學，他們卻是白天圍著車子轉，中午圍著盤子轉，晚上圍著裙子轉，還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人民公仆？我看，純粹是壹群糟蹋咱們辛苦錢的敗家子嘛！”
　　“我現在吃的都是從我哥手裏借的，再撐到過年發工資還不餓死啊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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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七嘴八舌的聲音之中，壹個教體育的老師壹把抓住孫會計的肩膀道：“孫會計，我啥都不管，今天妳必須給我發工資，我還等著工資結婚呢。”
　　“趙烈，妳就是殺了我，我也給妳弄不來錢，更何況，這錢也不是我摟著不發的，是鄉政府不給妳們發的，有本事妳找鄉裏，找壹把手鬧去，跟我瞎嚷嚷什麽？！”孫會計壹把推開趙烈的手，大聲喊道。
　　嘈雜的嚷嚷聲再次平息了下來，但是這平息只是暫時的。站在人群之中的趙新普，就覺得心裏像著了火似的，整個腹腔仿佛都在燃燒，大火熊熊，嘴巴幹裂，嗓子眼火辣辣地灼痛。鄉政府有錢給幹部們發工資，憑什麽自己辛苦半年連壹個月的工資都不發？
　　對，就得找他們！找他們說理去！
　　“各位老師，走，咱們找他們說理去，要是今天不給我們個說法，咱們就到縣裏鬧去！”不知道是誰率先喊了這麽壹嗓子，憤怒的人群，再次像炸開了鍋。